待落款处写上萧程的名字时,他自嘲着这算哪门子家书,却又提醒道:“这封信最好先送去虞州。”
信备好后迅速发了出去,同时南赵也在紧锣密鼓地组建使团,任命由去年就与北真打过交道的使节裴茂为“互市使”。
果然,北真这回发来的是正式文书,欣然同意提前开启互市,末了还加上互赠御容像的提议。
同时发来的还有一封厚重的家书,就夹在正式文书里,不过要给大内过目才能下放质子府。
阿程亲启。
这熟悉的笔迹,摸上去厚厚的信封,萧程只是拿着心中就泛起了酸楚。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已经打开过的封口,轻柔地展开后才发现有两封信件。一封来自元真,一封来自元瀚。
密密麻麻写满了寻常亲人对远方游子的思念关切之语。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读着,原来他们都还惦记着他,这是他活在这世上仅存的、唯剩不多的温暖了。
有庆已经全然沉浸在从萧程身上不断流露出的孤独中,令他不忍上前打扰。
但是世子爱玩爱热闹,或许出府能让世子心情好起来,可别再憋坏了,所以嘟喃道:“世子,官家什么时候才会收回旨意啊?”
萧程放下信件,怅然回答:“快了。”
赵瞻在劝说皇帝时,着重解释互赠御容像的好处,虞州三地的百姓变成了南赵遗民,难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有一副画像送过去,不仅能稳定民心,长久以来还有利于收复失地。
一切准备就绪,使团马不停蹄地前往北真,这一次出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上很多。
这也同时让一个人着急起来。
还是在一个深夜,张逊之前听到出使的消息原本也没有多想,可是后来书画院要准备画像的事宜让他心里打起了鼓。
如今使团已经出发了好几天,他实在忍不住,悄悄让人备好车去杜文景府上。
比起张逊的沉不住气,杜文景要更显得从容一些。
“你就不担心他们在虞州查出一些什么来吗,万一傅修远的事暴露了怎么办!陈元伯那小子还没找到呢!”张逊着急,实在没有闲心坐下掳来喝杜文景给他备的茶。
杜文景气定神闲:“陈元伯已经在大理寺好好待着了,你急也没用。”
“大理寺!”不料张逊大嚷道,意识到自己音量过高,又压低声音,“他在大理寺你怎么才告诉我。”
杜文景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反驳:“告诉你有用吗,难道你还能进去也把他杀了?”
张逊先是疑惑地看了他几眼,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觉得死到临头了要把自己撇干净啊。
“哼,杜文景,可别忘了这件事也有你的份,你脱不了干系!”
面对张逊的威胁,杜文景没有丝毫的惊慌,质问他:“当年要不是你贪图富贵,一心想进这书画院,得罪了傅修远,没有我在这里头牵线你到得了今天的位置吗。”
张逊脸上闪过一丝耻笑,对杜文景嗤之以鼻:“别把自己说得太无辜,当年你不也需要一个立功的机会,否则你的命做到宣抚使的时候就到头了!”
杜文景不想回答他,其实他早已想好,若东窗事发便可称受了张逊的蒙蔽,一时失察才犯下大错,最坏的结果是丢官罢职,掉不了命。
然后悠悠道:“使团去北真是谈互市之事,况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那座御容殿早已经被毁了吧,还能查出个什么东西,当务之急是要在太子殿下他们之前先找到那副真的御容像。”
张逊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提出质疑:“那万一陈元伯早早交出去了怎么办?”
真是个蠢货。
杜文景索性不看他,直道:“他要是真交出去了,你我岂能在这安然度日。太子是何许人也,连他也找不着,这就说明陈元伯没有说出实情,我们就还有机会。”
这小子消失了多年,竟然一直藏在京郊的寺院里,还真是小看他了。
张逊稍稍定下心,便不再逗留以免徒生枝节。
趁使团出使的这段时间,赵瞻暗中把张逊三人近年来做的每一件事都给调查个底朝天。
尤其是张逊,持戒提到他的时候,那模样恨不得立刻将他生吞活剥。
但持戒的话也不能全信,所以他交待使节裴茂在调查御容殿的时候留个心眼。
赵眄在灵泉寺附近安排人手,持戒大张旗鼓地去大理寺,他是陈元伯的消息终究纸包不住火,定会有人去灵泉寺附近搜寻。
不过真的那副在哪儿连赵瞻也不知道,持戒提出一个条件,要他们将傅修远的冤案调查清楚公之于众后,他才肯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