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凝是美术生出身,走过很多山水,采过许多景。有的山水,美得宁凝还想去第二次,然而这些地方是商钧听都没听过的。如今商钧走过哈尔施塔特小镇,来到哈尔施塔特湖旁,在笔记本上划掉第十六个“想去的地方”。
哈尔施塔特湖云雾缭绕,商钧掬水在手,只身一人。
商钧算着时差,如今是他和宁凝初见的第十八个年头。
商钧一抬手,扬出的水闪烁波光,未见黑暗。
雨一直下到晚上,时不时伴随着惊雷。
几节晚自习下来,不少人被吓免疫了。
课间休息时,任意到后面打水。“轰隆”一声,任意惊的手一晃,滚烫的热水浇到她的手背上。
“商凝商凝!把你杯子里凉水倒在我手上!”
任意双手伸到窗外,商凝闻声照做。
任意骂骂咧咧:“破天气,下雨就好好下呗,打什么雷啊!操,烫死了!”商凝手一哆嗦,任意手背跟上,“偏了!姐们!”
任意看着自己的手背,还好不是很严重。她看了眼商凝,问:“你刚才手抖什么?”
“抖了吗?”商凝反问,随后又自言自语道:“好像是。”
商凝捂着右耳,解释道:“雷声,有点吵。”
任意有点哭笑不得,“姐们,你这反射弧太长了吧。”
“谁知道呢。”商凝喃喃自语。
放学时,宋颂看着秦舒的课桌问:“你不会要一直放在这儿,舍不得扔吧?”
秦舒将花枝插在笔筒里,格外显眼。
秦舒抬手抽出树枝,上面已经掉了两朵花,反问:“谁说的?”
秦舒和商凝道别后,跑到自家的小花园里,趁着月色挑了一块好地方,将树枝插了进去。
“回来啦。”秦娟替女儿拿下身上的书包,掂量了两下,说:“怎么比昨天还重了些。”
“知识能不重吗?”秦舒说着进厨房洗手端饭。
秦娟看秦舒的校服湿了,“校服脱了,别感冒了。”
秦舒:“知道了!”
“这次家长会开吗?”秦娟问。
秦舒把嘴里的排骨咽下去,摇着头说:“不开,前段时间还封校呢。”
秦娟静静地看着秦舒,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回头她就在梦里和秦父炫耀:我一个人也可以将女儿养得好好的!
“慢点吃,对胃不好。”秦娟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说着还捶了捶腰。
“怎么了?”秦舒问。
“没事,今天大扫除,有点累。”秦娟笑了一下,“女儿会关心妈妈了。”
“这话说的......”秦舒又多少有些无奈,自从秦父走后,秦娟越来越爱“感叹”。
秦舒将碗筷拿进厨房,说:“这种事以后请阿姨好了。”
“你现在还不理解,以后就懂了。”
秦娟嘱咐秦舒“早点睡”之类的话,自己回房休息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从屋檐利落地飘落在地,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敲打石砌小径。秦舒拿出今晚要复习的课本和要写的卷子,时间在笔尖流逝。她伸了个懒腰,闹钟响了——零点到。
商凝的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必有一条是商钧的汇款记录。
雨是不会停了。
商凝拨着眼前这个巨大的地球仪,拨着拨着手指停在了奥地利。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湖泊——哈尔施塔特湖,商凝在图册上见过,也在宁凝的照片上见过。
商凝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幼稚鬼:商商,晚安喽~】
商凝脑中闪过数张照片,照片与其后的文字相比,显得无足轻重:“宁凝,2004年5月15日,死于产后大出血,终年26岁。”
“嘭”——地球仪触墙的那刻,雨势陡然变大。
难怪商凝的前十三年里,商丽君从不给她过生日。
因为哪一天都不合适。
十几年从未谋面,早该猜到的,居然现在还心存幻想。
卧室里精装书摔了一本又一本,手机被狠狠摔在床上。
到底有什么好祝福的!!!烦死了!一群神经病!!!多管闲事!我的生日关你们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生日不就是一个主观赋予意义的日子!有什么好在意的!!有空在这关心我不如多想想自己!!虚情假……
啪!
啪!
商凝给了自己两巴掌。
商凝撑着桌子,心力交瘁:“商凝!你到底在矫情些什么!!”
“算个什么东西!!”
商凝,你不可以这么想,他们是好心。不可以、别这样……他们没有错。
别这么想,别迁怒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