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衡没说什么，把闲来无事剥好的两个白煮蛋都丢进了钱周的早餐袋。

早餐在钱周手里冒着热气，他轻轻捏了捏，拎包出门：“好好看家，我走了。”

“好，”雁衡趿拉着拖鞋目送他离开，“不要不高兴。”

钱周一愣，无奈地扯出一个笑：“行。”

他咬着包子，在心里回想起床之前的那通电话。

他承认在他打电话过去之前心里是抱着期待与侥幸的，雁衡的到来改变了太多，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于玖的结局也会就此改变的想法。

因此当对面默不作声时，钱周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失望，以至于，他甚至对雁衡产生了埋怨——尽管对于于玖，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于玖被穿越了，钱周从几年前就知道。

那是他第一次成为榜一，十六岁。他仍清晰地记得当他兴奋地翻着那似乎永远翻不完的剧本时，突然看见于玖几年后会死去的心情。

准确地说，不是死去，因为会有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替代他，取走他的身份，偷走他的人生，用他的眼睛观察世界，替他呼吸这片天地之下的一切空气与欢欣。

对于于玖那些普通的同学，他可能只是稍微变了些，他会更沉着，更可靠，有于玖从未有过未来也不可能有的教养，更有魅力。他们与于玖的交集少到不会拥有与主角交流的剧本，他们不可能也从来不会知道那个名为“于玖”的皮囊里换了个人。

于是没人会在乎于玖的前二十年经历了什么，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他二十岁之后的大放异彩。

这种感觉就像是，于玖仅仅只是为了被穿越而生的。

他早就知道结果，却对它无可奈何。不如说，他埋怨的不是雁衡，而是一无是处的自己。

虽然剧本一直没有出现，但钱周已经把这天的内容读了太多遍，那些台词他几乎倒背如流，顺利走完今天的剧情不是问题。

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作为npc也不是那么合格，当他今早与对面那个“于玖”对话的时候，骤然升起的极度不耐让他把原本需要在几分钟的通话中陆陆续续透露给对方的信息在一句话内说完，从结果看相当仓促。

但现在对方应该也沉浸在穿越的惊奇与震撼中，顶多捕捉到那句话的重要信息，不会怀疑到钱周。

他在体育场等到了于玖，他是卡着点来的，看来在找体育场上就花了不少时间。

体育课都是学生自主选课，因此班里大部分同学都不互相认识，在期末才惊觉原来还有这人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钱周冲于玖挥挥手，笑道：“怎么才来，又起迟了？我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吗？”

于玖抿唇，背着包向他这边走过来，两条肩带齐整地搭在肩头，他长得本来就是清秀那挂的，现在一眼上去像极了门门满绩的好学生。

“哎，你是我们班的？”一个黄毛插到钱周面前，他识趣地后退一步，“那怎么还问我操场在哪儿呢，一年多了都没记住？”

“你问他操场在哪儿？看不出来啊于玖，你还是个路痴啊？”钱周摆出一副惊讶的面孔，用胳膊肘顶了顶于玖的肩。

于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与钱周拉开了一段距离。

黄毛把他的生疏看在眼里，收回了准备去搭于玖肩膀的手：“路痴……嗯，路痴挺可爱的，是吧？”

于玖含含糊糊地应着，只管低着头，应付的态度十分明显。

钱周说了两句便借口去厕所离开了，好给于玖和黄毛留出两人相处的时间。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对同性恋没有恶意，但看着别人顶着他的直男好兄弟的脸和男人搞基，让他从里到外地身心不适。

这个黄毛叫戴文，在剧情中是个暗恋于玖的富家公子哥，对于玖日后的发展起到很大的推助作用。

于玖的身世坎坷，五六岁的时候，他和生母被小三从豪门赶出来，流落到了钱周所在的小城，刚好和他做了邻居。于玖的生母精神状况并不好，发病时总打骂于玖，并在他十二岁时跳楼自杀。

自那以后于玖便成了钱周家事实上的一份子，因此两人的关系比起朋友，更像是兄弟。

而他们亲密的关系也让“于玖”的追求者们大为吃醋，在于玖留在这里就读的时间，他还会至少三次被小巷套头围殴，以至于引发出狗血虐文主角们经典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当然，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甜甜蜜蜜和好，只有钱周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对着谁竖起了一根中指：“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