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林随手取过纸砚,提笔写了几行小字,然后起身到院门口踱了圈,随手灭了一盏小灯。
正如辛忌所言,段轻名很快就回来了,他仍是一身简单的公子装束,外面是白色绣银丝纹的直领宽袍,里面是淡蓝色交领长袍,腰间束着银白的蛟皮腰带,足下白色缎靴,行走之间,宽袍下摆微微浮动,甚是清逸。
被顾平林拒绝,辛忌心头有鬼,生怕他揭穿自己,忙先一步上前问:“老朽正问顾公子,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段轻名闻言顿住脚步,笑着瞧他:“嗳,看来你是不小心多嘴了。”
辛忌头皮发麻,冷汗冒出来:“我以为……”
“准备上路。”段轻名打断他,进房间去了。
见他没有计较,辛忌这才松了口气,心道那个够精明,这个更不好糊弄,不免又多生几分敬畏之心。
没多久,甘立赶过来问:“师叔有何吩咐?”
顾平林将叠好的纸交给他:“将此信送与你江师叔。”
甘立忙接了信就走。
这边段轻名很快从房间出来,也不与顾平林打招呼,直接出院门。辛忌连忙跟上,顾平林也慢步跟着走出去。到了大门口,段轻名与号房管事拱手道别,旁边几个道士都过来送他,甚至出来的两个客人也主动跟他打招呼,可见人缘极好。
看他应付这些凡人,辛忌颇不耐烦,顾平林倒是不忙,负手站在旁边等,直到段轻名与众人作别完毕,走下台阶,顾平林便跟上去。
段轻名似乎这才留意到他,回身问:“顾师弟要去哪里?”
顾平林面不改色:“我打算与师兄同行。”
段轻名意外:“我不记得邀请过你。”
顾平林道:“没听过俗客扰人,不请自来?”
“你啊,就这么记仇,”段轻名笑起来,“与我同行十分不便,我是担心自己惹上麻烦,不想连累你。”
顾平林道:“我是担心别人惹上麻烦。”
段轻名“喔”了声:“说谁是麻烦呢?”
“我是麻烦,”顾平林道,“难道段师兄会怕麻烦?”
段轻名看了他半晌,含笑点头:“师弟屈尊与我同行,我求之不得,请。”
甘民此时正在全力破境,需要人保护,所以顾平林特地留信与江若虚和冷旭,让他两人等到甘民破境成功,就立刻带甘立赶去东海海市会合。
三人沿着大道走出城门,已经是傍晚了。
顾平林止步:“你的麻烦呢?”
“这嘛……”段轻名微微仰脸,“应该快到了,你听。”
“段轻名!你果然就是段轻名!”有人大喝。
几只仙鹤自上空降下,鹤背上坐着几个人,当先是个外貌不足二十岁的公子,红锦衣袍,墨发银冠,天庭饱满,眉俊目清,唇红齿白,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贵气和傲气,分明世家骄子。
那少年公子起身站在鹤背上,居高临下地打量段轻名,嘲讽:“你躲什么,段氏天才竟也胆小如鼠!”
“嗳呀,为兄一时眼拙没认出来,莫非是表弟?”段轻名笑道。
“谁是你表弟!”公子也不作礼,轻蔑地道。
段轻名道:“轻侯是我亲兄弟,若你与他是表兄弟,自然也是我的表弟。”
公子无言反驳,还是不肯见礼,挑眉道:“听说你连天剑剑意也受不住,带伤而归,就这也敢妄称天才?难怪段家那些老前辈都羞死,所以丢开了你。”
段轻名叹气:“实在惭愧。”
“我祖父说你诡计多端,剑术却古怪,”公子抬左手,并二指虚挑了下,一柄金色长剑自他身后飞出,“我今日定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走过三十招,我就认你是表兄。”
“公子……”另几个人想要劝止。段轻名再如何也是段品的长子,身后还有程家,来阴的就罢了,明面上闹开只会让齐氏难做。
“滚一边去!”公子不耐烦地挥开他们,“亲戚嘛,比个剑又怎地?”
段轻名笑道:“我剑术粗浅,想是令祖父过奖了,亲戚动手有伤和气,你说是不是,表弟……齐婉儿?”
看到仙鹤上那几人,顾平林已经猜出这少年公子的身份,此时听段轻名故意提这个名字,又用这种戏谑的语气,便忍不住好笑。
齐家也算名门正道,遇到魔修直接砍了都正常,辛忌易了容,还是生怕被看出来,一直低头站在顾平林身后,冷不防听到这名字,他立即探头,惊讶地打量齐婉儿。
齐婉儿登时通红了脸,大怒:“你叫我什么!”
“你难道不叫齐婉儿?”段轻名满面春风地道,“抱歉,我只听说齐氏婉儿表弟容貌端丽天纵奇才,莫非竟认错了,不知阁下又是哪一位?”